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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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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書房當中。

徐中直親自給韓思合跟朝輕岫倒了茶,坐在一邊老老實實地旁聽。

韓思合此刻猶在沈思:“……你是說,阿善並非給徐大小姐下毒之人,那位假阿素才是?”

朝輕岫頷首。

徐中直忍不住詢問:“朝姑娘是幾時發現的真相?”

他原本喊朝輕岫為朝大夫,只是因為後者又一次出言聲明,表示自己並非大夫,這才在韓思合面前改了稱呼。

朝輕岫微笑:“因為我一直便知道,那位阿善姑娘並非動手之人。

“若是阿善要動手,只有在接過湯藥到徐大小姐服藥前這段時間才有機會下手,如此一來,很難不引人註目。”

韓思合道:“她可以將毒藥藏在袖子裏頭,趁人不備再悄悄倒進去。”

朝輕岫搖頭:“縣丞不曉得,徐t家的使女會用繩子紮住袖口,倘若將毒藥藏在其中,未免多有不便。”

韓思合其實已經信了朝輕岫的推測,只是職責所在,還得細細詢問一番:“那要是塗在手上,或者藏在指甲當中呢?”

朝輕岫:“在徐大小姐喝完藥後,阿善姑娘曾給她剝過糖,因為徐大小姐不用,所以自行處置了,假若她手中沾了毒藥的粉末,實在犯不上親口將糖吃下肚子裏。”接著道,“除此之外,我還聽聞,徐大小姐去書院時,身邊也是由那位阿善姑娘陪同。”

或許是難得遇到自己也能發言的環節,徐中直連忙表態:“確實如此。”

朝輕岫:“之前在街上,我曾聽徐君提起家中雜事,說是徐大小姐堅持在書院考了幾天的試,回來後便一病不起。”

徐中直解釋:“在下當時以為姐姐是因為讀書太過勞累,所以使得頭疾加劇。”

朝輕岫:“我本來也這麽以為,診脈之後,才發覺徐大小姐病重難起,是因為中毒,如此一來,事情情況便有所不同——她在書院中沒有倒下,是因為那裏的湯藥是正常的,回家後倒下,是因為家中的湯藥被人做了手腳,而阿善曾被帶入書院中陪讀,倘若她是真兇,令姐在書院中就該倒下了,哪裏能支撐到考試結束。”

畢竟受害人的平時成績多半不會被納入到下毒兇手的業績考量當中,不會好心到等人考完試再下手。

徐中直頓時恍然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頓了下,徐中直又道,“不過在下雖然明白了阿善不是兇手,卻無法理解,當時遭到自己指認的時候,阿善為什麽會主動承擔罪名?”

徐中直看向朝輕岫,後者道:

“要麽是與人合謀,要麽是為人掩蓋。”

朝輕岫:“因為徐大小姐在書院中一直無事,所以阿善與人合謀的可能性可以暫時不作考慮,既然毒不是她所下,而徐大小姐的脈象又是在喝完藥後才出的問題,那麽可以確定,在阿善接過托盤前,毒就已經下好了,然而徐小郎卻沒有因此中毒,所以毒/藥多半是被人塗在了碗沿之上。”

韓思合忽然道:“為何不能是塗在湯碗內側?”

朝輕岫:“剛煮出來的湯藥太熱,還被特地晾一段時間,過程中湯碗內側上必然有水汽凝結,若是將毒/藥塗在此處,容易混入水滴後流入湯碗內,如此一來,勺子裏的湯藥也會是有毒的。”

徐中直替姐姐嘗藥的時候,曾用過湯匙,而徐大小姐則是將藥碗端起來一飲而盡,兩人喝藥方式的區別,成為了他們中毒與否的決定性因素。

朝輕岫繼續道:“我曾去廚下看過,當時負責煮藥的兩位使女,阿素在門口打榆錢,阿晴則在房內吃棗幹,在阿善之前,接觸藥碗最多的就是她二人。”

韓思合剛想詢問為什麽不猜阿晴,此刻腦海中靈光一閃,道:“那位阿晴多半是用手拿著棗幹的,而且還碰過藥碗邊沿,是也不是?”

朝輕岫點頭:“縣丞猜得不差,聽王媽說,阿晴一貫如此,還常將手中零食與人分享,若是碗沿當時已經被人塗了毒/藥,她再用手去碰,自己跟旁人都難免會因此中毒,一個宅院中,多人出現相同癥候,十分容易暴露出問題。”

排除所有嫌疑人,剩下的只有阿素。

其實考慮全面一些,徐中直本人也得被放進嫌疑人的行列當中,不過假若他是兇手,實在不必費心費力地將朝輕岫請來替姐姐看診。

朝輕岫:“在確定了阿素嫌疑極大後,就是阿善為何選擇替動手之人頂罪。

“她肯這樣行事,原因大抵不過兩種,利益或者情分,可若說是因利益被人買通,以她徐大小姐貼身女使的身份,直接替人下毒就是,不必事後再行遮掩。”

徐中直:“可阿善除了她哥哥以外,也不見得與誰關系親近。”

朝輕岫微微一笑,不答反問:“你怎知她不是為了自己哥哥?”

徐中直驚訝:“難道她哥哥也跟此事有關?”

韓思合:“是否是旁人用她哥哥來脅迫阿善?”

朝輕岫:“其實阿善姑娘認罪時,有一句話說得不錯,‘這樣的事情,知道的人越多,越容易露出破綻’,站在假阿素的立場上,她完全沒必要威脅阿善,萬一阿善思來想去,覺得還是當以大小姐為重,將實情吐露出來,豈不是平白暴露了計劃。”

徐中直越聽越茫然:“那阿善她為什麽要幫忙頂罪?”

朝輕岫沈吟片刻,道:“我只有一些猜測,未必當真與事實相符,兩位聽聽就算——阿善的哥哥雖然沒有對湯藥做手腳,但她卻覺得哥哥就是那個下手之人。

韓思合:“姑娘的意思,是阿善誤會了她哥哥?”

朝輕岫:“大約就是如此,再順著這個假設往下想,在什麽樣的情況下,阿善才會覺得是她哥哥對湯藥動的手腳?

“在阿善看來,湯藥能被動手腳的地方只有兩個,被送來的路上,以及廚房當中。在路上動手下毒顯然不大合理,也容易被人察覺不對,所以應該是阿善曾意外看見她哥哥進入過廚房,甚至可能是背著旁人,悄悄潛入到煮藥的小院子內的。

“她當時不知哥哥要去做些什麽,心中雖有懷疑,卻沒有宣之於口,等被告知藥中有毒時,立刻聯想起往事,掙紮之下,決定替親人頂罪。”

說到此處,朝輕岫又對身邊人道:“徐君應該記得,給湯藥散熱之時,阿素特地出門打榆錢,依照我的想法,她是想創造出只有阿晴與湯藥待在一塊的情況,萬一東窗事發,還能找個替死鬼,不過阿晴大約也願意這樣做,畢竟阿素不在旁邊,她與提前等在屋子裏的人見面時也方便一些。”

雖然沒說得太明白,不過韓思合跟徐中直也都聽明白了朝輕岫的言下之意。

阿善的哥哥確實曾經偷偷進入熬藥的房間,只是目的並非下毒,而是跟阿晴見面。

這大約也是朝輕岫不懷疑阿晴的另一個原因——塗毒/藥這樣簡單的壞事,實在不需要兩個人在場,尤其是當另一個人過來的途徑格外艱難的情況下,單打獨鬥顯得更加合適。

朝輕岫:“阿善會選擇認罪,此事同樣大出假阿素的意料,她察覺到其中有誤會後,幹脆過來滅口,否則等阿善知道自己哥哥今日不在宅中,說不定就會懷疑兄長並非下毒之人,進而吐露實情。”

徐中直長長舒了一口氣,道:“居然是這樣。”看向朝輕岫,誠心誠意地行了一禮,“多虧朝姑娘在此,才救我全家性命,否則那個假阿素縱然一時沒能得逞,之後也必然會二次下手。”

韓思合也忍不住開口:“姑娘是否考慮去朝中任職?以姑娘的本事,一旦進入六扇門,必能平步青雲。”

她這話絕非客套。

出仕多年,敏銳如朝輕岫的人,韓思合還是生平僅見。

朝輕岫先對徐中直道:“只是恰逢其會而已,徐君客氣了。”然後看向韓思合,“多謝縣丞美意,若是我今後有所打算,必然去尋縣丞。”

她是實話實說,只是被韓思合當成了江湖人的婉拒,當下也不再勸解,只笑道:“我實在不擅長刑獄等事,若非朝姑娘在,此事多半會成為懸案。”

徐中直也不由點頭。

他的感慨比韓思合更深,要說這位韓縣丞是因為後面才來,所以不清楚情況,也很正常,然而他自己卻是這座宅邸的主人,理論上最該了解家裏情形,卻依舊沒能看出絲毫破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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